当前,过早射精的治疗发生了巨大变化。上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心理治疗或行为干预被认为是治疗这种令人痛苦的性功能障碍的首先方法。1995年,临床医生成功验证了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SSRIs)的“指征外”效用,有效延长男性射精潜伏期[67]。2009年,“达泊西汀(必利劲)”,一种新型的短效SSRIs,已在60多个国家(除美国外)获得批准使用[48]。此外,非处方脱敏喷雾剂也在美国上市,并在欧洲获得批准。
考虑到某些药物治疗的有效性和相对安全性,临床医生和公众或许认为过早射精的心理治疗/行为治疗已经被淘汰和过时。然而,个人以为,心理治疗以及医学与心理的综合治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如今,延长男性射精潜伏期变得相对简单,而恢复男性的性自信和扭转对关系的影响显得更复杂[3]。
因此,不论是男性或伴侣过早射精传统治疗中的唯一干预尝试,还是当前医学与心理治疗综合模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心理治疗依然重要[5,46,47]。
一,过早射精定义
直至2008年,才有了一个循证的终身性过早射精定义,并包括具体的操作性标准。之前,过早射精的定义不确定,各专业机构和/或个人制定的定义标准不同,如美国精神病学协会[9],Masters &Johnson[37],Waldinger等[64]和世界卫生组织[69]等。然而,这些定义难以完全令人信服,主要表现在:未基于证据、缺乏特异操作性标准、过于模糊以及依赖诊断者的主观判断。尽管如此,大多数过早射精定义包含三个主要要素:
(1)射精潜伏期短;
(2) 缺乏自我效能感(个人对自己在特定情境中成功完成某项任务或实现目标的信念)或对射精时间的控制;
(3)与射精功能障碍相关的痛苦。
2008年,国际性医学学会(ISSM)拟定一个循证学的定义,综合考虑以上常见要素[41]。稍作补充后,这一定义被纳入《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第五版中(美国精神病学协会,2013)。
DSM-5将过早射精定义为:“阴道插入后约1分钟内,非个人意愿下出现伴侣性活动中持续或反复的射精方式。”这种射精方式是:必须违背个人意愿,必须持续6个月或更长,必须非常令人痛苦,必须不能用医学原因或治疗来解释,以及必须不是个人生活其他压力的结果。
同时,DSM-5指导临床医生判断过早射精是终身型还是获得型、普通型还是境遇型,并根据阴道内射精潜伏期(IELT)评估其严重程度。终身性过早射精,是男性一直受到性功能障碍的困扰,获得性过早射精则是个人之前能够控制射精而现在不能。
而且,DSM-5定义还有一个严格限定,即这种行为仅限于阴道内性活动。其他性行为或男性—男性之间的性活动,均不能诊断为过早射精。2019年,世界卫生组织颁布了《国际疾病及相关健康问题分类》第11次修订版(ICD-11),将这种性功能障碍称之为“早期射精”而不是“过早射精”。“早期射精”取代了“过早射精”,描述如下:
男性早期射精特征是在阴道插入或其他相关性刺激之前或非常短的时间内射精,对射精没有或几乎没有控制感觉。这种早期射精症状,至少在数月时间内偶尔或持续发生,引起临床上严重的痛苦。(世界卫生组织,2018)。
我认为,ICD-11忽略了研究证明的客观性阴道内射精潜伏期(IELT)标准的有效性,有些令人失望。按照这一改变,如果男性IELT达到5分钟但仍对他们的状况感到痛苦时亦可诊断为早期射精。此外,这一修正定义有些模糊和主观,医生理解因人而异,对临床工作帮助不大。
ICD-11早期射精,包括了DSM-5中的终身-获得和普通-境遇类型。此外,ICD还包括一个第三亚型,称为“剩余类别”,而Waldinger[66]认为这个亚型是主观早期射精。
获得性过早射精
2010年,国际性医学学会(ISSM)指南指出,目前尚无足够证据确定获得性过早射精的定义[6]。然而,2013年,委员会重新召开会议,统一了终身与获得性早期射精的定义[57]。获得性早期射精被定义为:“一种临床上明显和令人痛苦的射精潜伏期缩短,经常短至3分钟或更短。在所有或几乎所有阴道插入中不能延迟射精,并产生了负面的个人后果,如痛苦、烦恼、沮丧和/或逃避性亲密”(第1426页)。3分钟或更短的时间标准,是基于专家组意见[66]。个人认为,这仍然是一个有待验证的临时标准。
获得性过早射精诊断,要求临床医生了解新近症状的原因,是否由于最近心理社会压力,或医学疾患(前列腺炎、甲状腺功能亢进)所致。许多获得性快速射精男性,同时患有勃起功能障碍(ED)。通常,男性首先出现勃起功能障碍,他们发现自己不能在性交中维持阴茎勃起。随后,他们加快性交节奏以免阴茎勃起消退。由此,出现快速射精。
Carlos是一名42岁西班牙裔单身男性,因为一次性伴侣性活动中令人羞愧的过早射精而寻求治疗。尽管他“并不是很喜欢她”,但还是决定与她发生性关系。性交过程中,他不能勃起,女性伴侣言语不敬,他感到伤害。
停止约会数月后,他又与一位新的伴侣认识。与之前不同,他喜欢这个女人并被她所吸引。然而,第一次性交时,虽然阴茎勃起,却在不到15秒内射精。晚上,又尝试两次,均快速射精。他觉得,之前伴侣的羞辱经历让他丧失了性信心。
Carols解释到,与女人在一起时他总是感到焦虑不安,因为他在18岁时就已秃头,孩提时代也是胖乎乎的。因此,他总想弥补和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过早射精却让他感到自己没有吸引力、软弱,不是一个理想的伴侣。之前性伴侣的斥责,使得他不能集中性唤起感受,总是只想着去取悦伴侣。
二,过早射精亚型
“门前射精”,即男性在阴道插入“前”射精,是一种最严重的过早射精类型。据统计,5%的终身性过早射精男性是“门前射精”[65]。
在大量临床工作基础上,Waldinger[62]对那些因为快速射精而痛苦,但又不符合DSM-5诊断标准的男性提出了另外两种过早射精诊断亚型,称为“变异性过早射精”和“主观性过早射精”。变异性过早射精特征是,过早射精症状不规则和不一致(有时快速、有时正常),主观控制感减弱。这种亚型不被认为是一种性功能障碍或精神异常,而是一种性行为的正常变化。
主观过早射精的特征是:
(1)主观感受到性交中持续或不一致的快速射精;
(2)全神贯注于“想象的”过早射精或射精缺乏控制;
(3)实际IELT值(如在5分钟后射精)在正常范围或甚至更长;
(4)控制射精能力减弱或缺乏;
(5)其他精神问题不能更好解释忧心忡忡心情[62]。
三,发病率
早期文献报道,过早射精是男性最常见的性功能障碍,可影响到20-30%的男性人群。这些数据主要基于男性自我调查报告,并非训练有素临床医生的诊断[28,32,33,51]。对射精潜伏期或控制不满意的男性,或那些自认为过早射精的男性,他们的发病率高于临床医生采用DSM-5标准诊断的。
Seregoflu报告了土耳其普通男性的终身、获得、变异和主观过早射精发病率,随访对象采取邮政编码的随机抽样方法[56,58]。Zhang等[72]和Gao等[23]采用相同方式调查中国普通男性的发病率。研究显示,相当一部分男性报告过早射精(土耳其为20.0%,中国为25.8%)。在土耳其和中国,终身性过早射精的发病率分别为2.3%和3%,获得性过早射精的发病率分别为3.9%和4.8%,变异性过早射精的发病率分别为8.5%和11%,而主观性过早射精的发病率分别为5%和7%。
四,病因
1.生物学理论
多年以来,主流观点认为过早射精是一种心理或后天习得性问题。然而,一系列生物学研究揭示了射精过程的生理学基础,学者认为过早射精可能是由于器质性原因所致。但是,与勃起功能障碍不同(即一氧化氮介导的平滑肌收缩舒张效应),过早射精的生物学机制仍不十分清楚。
目前,最可能的生物学病因包括:
- 血清素或催产素受体作用;
- 个人遗传倾向;
- 甲状腺功能亢进;
- 前列腺炎;
- 阴茎敏感性增加或神经传导异常。
然而,这些机制可能仅占到过早射精病因的很小一部分。
2.心理学理论
为什么过早射精,学者提出许多心理性原因。遗憾的是,没有一个理论基于循证学研究,更多是不同学派的学术观点。尽管如此,这些理论发人深省,多年来一直对临床工作很有帮助。
针对过早射精的病因,学者提出了几种精神分析理论,主要集中在男性对女性无意识抵触、许多悬而未决问题干扰,以及过早射精是一种身心障碍[1,54]。
精神学家认为,焦虑是诱发快速射精的主要病因。然而,焦虑并非单一构想,至少涉及五种不同的心理表现:
- 恐惧反应,如害怕黑暗、潮湿、看不见的阴道;
- 矛盾情感,解决问题时受到两种矛盾心理的影响,如男性对他的伴侣很生气,但对自己的抵触情感很内疚;
- 预期性焦虑,又称为“表现性焦虑”,对性失败和不良表现忧心忡忡,导致性功能恶化,逃避未来性互动;
- 状态性焦虑;
- 特质性焦虑。
Masters和Johnson[37]从行为学习角度解释过早射精,强调“早期学习经验”的重要性。在回顾分析男性过早射精病史的基础上,Masters和Johnson指出,许多过早射精男性提到了他们匆忙和紧张的第一次性经历,例如,在汽车后座做爱或与妓女在一起,由于内心忐忑不安而总想“急于求成”。因此,Masters和Johnson推测,由于最初经历,这些男性已经习惯了快速射精。这种习得性观点,也适用于那些急于做爱、快速射精的过早射精男性。
Kaplan[29,30]认为,“缺乏性感官意识”是男性快速射精的最直接原因。她认为,由于男性没有对他们的性唤起水平建立充分反馈,以至于在无意识情况下,直接从低水平性唤起跨越至射精阶段。缺乏感官意识理论,是治疗师指导男性在性交中尝试“停止—开始”技术的基础。
通常,表现性焦虑本身不是快速射精的起始原因。然而,它在维持性功能障碍中“功不可没”。接受心理干预治疗时,表现性焦虑经常掩盖最初的诱发事件。不仅如此,表现性焦虑分散了男性对自己性唤起水平的注意力,使得他们不能自主控制性唤起和射精进程。事实上,这些男性承认,每当关注自己的性唤起水平时射精更快。
五,过早射精对男性、伴侣和性爱关系的心理影响
临床医生必须清楚,过早射精对男性、伴侣和他们的性爱关系都有着重要的心理和关系性影响[12,13,15,25,35,38,61]。仅通过药物或行为干预延迟快速射精或增加控制感是不够的,因为这种影响是长期、深远和对男性及其伴侣来说是痛苦的。
实践中,我们经常看到男性酗酒和滥用药物、严重抑郁/自杀倾向、寻求“偏方”或选择一些未经证明的手术方法,因为过早射精已成为他们关系破裂的一个主要原因,因而表现出以上极端行为。无论如何,大多数男性、伴侣和他们的性爱关系都受到过早射精后果的严重影响。
Hartmann等[25]认为,过早射精男性对性高潮的控制过度关注,对可能的失败非常焦虑,对不能维持勃起感到十分难堪。相比之下,正常男性能够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性唤起和性满意度上。
单身或无伴侣男性,总是逃避建立一段新的恋情,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性问题再次成为性爱关系破裂的根源[61]。一段新的恋情中,这些男性对不能满足伴侣而痛苦,有些人担心伴侣出轨。
此外,与正常男性相比,这些男性在情感、社交、性活动、娱乐和智力等亲密关系方面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他们的总体生活质量水平低下,个人痛苦和关系冲突问题常见,精神压力很大[38]。
过早射精时,伴侣之间经常“貌合神离”。女性感到愤怒/沮丧,因为她们觉得自己的担忧没有被真正“倾听”。因为得不到理解,男性也感到挫折和羞耻。至此,性生活紊乱难以避免。
Byers等[15]报道,因为男性过早射精,异性恋伴侣之间的性满意度低下。采用女性性痛苦量表改良版(FSDS-R)[21],对比过早射精与正常对照组女性伴侣的痛苦感受,Limoncin等[35]发现过早射精的女性伴侣的痛苦水平是正常对照组的7-10倍。采用女性性功能指数(FSFI)评估时,Canat等[16]发现过早射精的女性伴侣性功能评分低下。此外,根据FSFI临界值评估女性伴侣性功能,100%的过早射精的女性伴侣性功能异常,正常对照组女性伴侣性功能异常的几率仅为48%。此外,Hobbs等[27]也报告了相似结果:77.7%的过早射精的女性伴侣表现出至少一种性功能异常,正常对照组中女性伴侣性功能异常的几率仅为42.7%。随后,Kaya等[31]再次证实上述结果,过早射精削弱了女性伴侣的性高潮感受和享乐,间接影响了她们的自尊心和性生活。
调查4个国家(墨西哥、意大利、韩国和瑞士)的女性人群后,Burri等[12,13]报告过早射精女性伴侣性痛苦几率是正常人群的7-9倍。为什么感到痛苦,学者报道了一种降序原因:
(1)男性注意力不集中(性刺激),表现性焦虑(47.6%);
(2)性交与射精之间时间短暂(39.9%);
(3)缺乏射精控制感(24.1%)。
近四分之一的女性报告,男性射精时间问题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认为性交持续时间重要的女性,性关系更容易破裂。
过早射精男性对他们的性功能非常在意,导致过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和自我封闭,忽视女性伴侣和她们的性快乐/满足感。女性伴侣,不仅因为男性的糟糕性表现而痛苦,还非常担心他们的关系能否经受考验。因为,他们的亲密关系正遭受迅猛和难以掌控的冲击。
总之,过早射精对男性、伴侣和他们的性爱关系造成了巨大精神负担。诊治过早射精患者/伴侣过程中,除了传授男性必要的性技巧,还须消除这些不良心理因素的影响。
六,评估
1.评估内容
诊治男性过早射精,每个性治疗师必须建立一套评估过早射精的方式和方法,参考如下:
男性正处于一段性关系中时,通常要求伴侣一起就诊。通过共同和单独面谈,了解当前关系状态、伴侣沟通能力和性亲密议题以及性脚本。通过女性伴侣的述说,了解她对男性性功能障碍的看法,消除访谈中的戒备心理。同时,询问她们自己是否存在性功能异常(如性交时生殖道疼痛)或其他可影响男性伴侣射精的不利因素。有时候,许多女性伴侣可能不愿意参加访谈。当然,这也不排除男性不邀请她们的可能性。如果男性单独治疗,需要询问过早射精的起始时间,控制射精的愿望,平均IELT,自主控制能力,痛苦情感,以及性满意度。为什么到现在才寻求治疗,什么原因阻碍了治疗,以及以前是否接受过治疗,尝试过什么方法,等等。
然后,询问男性既往史,是否患有其他性功能障碍,过早射精是否与所有伴侣或仅与某位伴侣在一起时才出现。详细了解最近一次性活动的情况。是否表现性焦虑及其水平、性爱技巧熟练程度和认知以及情感状况,射精后行为表现,女性伴侣的反应。男性是否注意或意识到自己的性唤起水平异常,采用哪些策略延缓射精以及是否有效。之前心理治疗情况及效果,了解与医学有关的问题,如健康状况,是否患有前列腺炎和甲状腺功能亢进症,了解过早射精是终身还是获得类型。
下一步,评估男性的人际关系情况以及症状对伴侣性亲密和总体关系的影响。同时,询问女性伴侣如何看待男性过早射精对他们的关系和性生活的不良影响,女性是否存在影响男性快速射精的问题,即我们常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不是仅仅关注男性单方面的问题。对于男性快速射精,女性是否采取任何措施延缓他们的射精时间进程,还是快速射精是她期望的?女性是否愿意参加治疗?这些询问,有助于性治疗师初步了解:女性伴侣是否愿意协助治疗,还是对此有抵触情绪。
最后,了解患者的人际交往方式、心理状况以及与治疗相关情况(包括优缺点),确定患者性功能障碍的易感因素、诱发因素、维持因素和背景因素,为制定治疗方案做初步准备。
2.治疗选择:个人或伴侣治疗,药物、心理治疗或联合治疗
评估结束后,治疗师提出合理化建议。通常,应与男性及其伴侣共同商讨决定,提供循证医学信息,尊重男性需求与偏好,选择最佳治疗方案[26]。
一般情况下,有几种方式可供选择:个人或伴侣的单独治疗或联合治疗、单纯药物治疗或药物与心理的联合治疗。ISSM指南[8]建议,对终身性过早射精男性应采取一种“降序”的治疗方式,即药物治疗、行为干预/心理治疗,以及药物与心理的联合治疗。之所以将药物治疗放在首位,是生物学原因是终身性过早射精的重要发病机制。
对于获得性过早射精患者而言,这种降序的治疗方式为:干预/心理治疗、药物治疗,以及药物与心理的联合治疗。由于获得性过早射精男性既往性功能表现正常,治疗重点在于寻找潜在诱发因素,可能是医学和心理/关系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特别关注患者的表现性焦虑。
尽管也可能受到困扰,变异与主观性过早射精本身并非性功能障碍。指南建议,对于这些男性,采取以安抚、教育和心理治疗/行为干预为主的措施。严重时,Waldinger[63]认为可考虑局部用药,但不建议服用SSRIs类制剂,因为这些是强效的抑郁症药物,副作用明显。
令人困惑的是,药物与心理联合治疗并未成为当前过早射精的主流治疗模式[2,4,46,47],与焦虑症或抑郁症的情况不同。研究表明,过早射精联合治疗优于单纯药物或心理治疗[19]。
个人认为,之所以对联合治疗存在抵触情绪,是医学和心理学从业者难以改变他们的既定实践模式。一般来说,心理健康师倾向心理干预方式,临床医生更愿意采用药物治疗。由于患者可从联合疗法中获益更多,因而专业人员的抵触态度是不利于治疗的。下面,讨论单纯心理治疗、单纯药物治疗和联合治疗方式。
七,治疗模式
心理问题是过早射精诱发和维持因素时,药物治疗对解决男性的心理社会问题效果不理想,心理治疗方式更适合。
对于单身、无恋爱关系的男性,个人心理治疗是一种默认治疗方式。除了治疗性功能障碍,还须帮助男性解决因害怕羞辱和让女性失望而不愿建立一段新恋情的恐惧心理。有时候,心理治疗分为两个阶段:没有伴侣时的心理治疗,和有伴侣时进一步建立新关系的治疗。
联合治疗,经常具有两全其美的治疗效果[2,3,4,46,47]:药物治疗,迅速“启动”治疗,延迟男性的短暂阴道内射精潜伏期(IELT),获得或重拾性信心;心理治疗,达到巩固和提升药物治疗效果。例如,帮助男性和伴侣克服药物服用心理障碍,指导男性关注性交感受而不是性唤起恐惧,学习调整性唤起速度,扩展性活动内容而不必为快速射精担忧,丰富性爱“曲目”,战胜对过度兴奋的恐惧。一段时间后,男子逐渐“断奶”,更多通过心理治疗达到延长射精时间。虽然并非所有的男性都能够不再依靠药物,但某些男性确实因为能够“自食其力”战胜逆境而自豪。
1.单纯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是将心理动力学、系统论、行为与认知方法整合至短期的心理治疗模式中[3,5,29,30,37]。治疗原则,在于指导男性学习控制射精,了解和改变异常的性爱方式,理解过早射精的概念及其发生背景。通常,心理治疗模式涉及以下内容:
(1)学习控制和/或延迟射精技术;
(2)对自己的性能力建立信心;
(3)减轻表现性焦虑;
(4)改变僵化性行为方式;
(5)克服性亲密障碍;
(6)解决诱发和维持性功能障碍的人际关系问题;
(7)正视干扰性功能的感觉或想法;
(8)增加沟通技巧。
行为性治疗师认为,这种功能障碍是对人际关系或环境的条件性反应或不适应反应,因而经常选择一种“停止-启动或挤压”技术进行练习,舒适体验性交感觉,学习调整性唤起[55]。目前,一种改良的停止-启动技术较阴茎挤压技术更为有效,因为男性无需从阴道中抽出阴茎,以及用力挤压阴茎时可能造成的痛苦。行为干预方式还包括感觉集中练习,旨在减少男性表现性焦虑,让男性和伴侣对兴奋的相互触摸产生共鸣[68]。
男性之所以害怕将注意力放在在性兴奋上,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一作为将导致快速射精。为了降低或减少性兴奋,男性可能尝试戴多个避孕套、在阴茎上涂抹脱敏药膏、在性交前反复手淫、不让伴侣刺激自己,或者在性交时思考复杂的数学计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这些策略,无论多么有创意,必然削弱做爱乐趣,破坏男女之间亲密感,并非上策且时常不成功。这些男性经常将他们自己描述为主观性兴奋感受中的两个极端—无性兴奋和异常性兴奋状态(射精不可避免),认为自己无法专注于性唤起,无法感知或更好停留在中等水平性兴奋阶段。治疗中,可要求男性专注于他们的性唤起,通过分级行为训练,教导他们识别、熟悉中等水平性兴奋。随后,通过手淫练习,学习从前戏过渡至性交,掌握在中等性兴奋阶段停留的能力,从而达到延迟射精目的。临床案例中,我们将详细介绍“停止—启动”技术。
除了传授性技巧,解决与快速射精相关的人际和情感问题,还需重视认知扭曲对性功能的不良影响。Rosen等[50]在讨论男性勃起功能障碍时,列出几种可能干扰男性性功能的认知扭曲方式,均可导致快速射精,包括:
(1)“全或无”思考方式,如“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因为射精太快”;
(2)读心术,如“不需要问,我就知道她昨晚的感受”;
(3)算命,如“我相信今晚情况会很糟糕”;
(4)灾难化思考,如“如果今晚失败,女朋友会甩了我”。
心理教育目的,在于重新调整男性或伴侣性行为模式,即他们的“性脚本”。 自助书籍,无论是单独阅读还是作为治疗的补充,对男性均有帮助。通常,快速射精男性的前戏不够或不充分,因为他们害怕过早兴奋。通过改良生硬和狭隘的性脚本,治疗师帮助伴侣达到更满意的性生活。
心理治疗效果研究
循证研究,是判断心理或医学干预治疗有效性的“金标准”。高质量研究,需要采用秒表检测IELT、经验验证问卷(如过早射精概况、问项和诊断工具)[60],以及随机、安慰剂对照、双盲和6-12个月随访的中等以上样本量。目前,性治疗研究仍然是非对照、公开试验,极少数达到高质量研究要求。参加人数中等规模以下,心理干预方式不同,随访有限或缺乏,男性的主动治疗没有与安慰剂组、对照组或等候名单组比较,少有研究评估对伴侣的影响。因此,除个别情况,大多数过早射精研究的质量未达标。虽然不能与数百万美元资助的药理学研究相媲美,专业人员可考虑将心理治疗师的手册化治疗与随访时间足够、经验验证的问卷合起来。
此外,两个高质量过早射精研究的结果相互矛盾。一项“科克伦综述”中,Melnick等[43]指出,“过早射精心理干预治疗有效性的证据不充分和不一致。”因为学者发现,仅极少数试验达到上述标准,研究结论不具备普遍性特点。Cooper等[18]进行了另一项系统性分析,发现“有限证据显示:与等候名单组相比,过早射精行为干预技术可延长阴道内射精潜伏期(IELT),与药物治疗结合时效果更明显。”
Masters和Johnson[37]报道了186名男性参与的准住宅模式治疗,包括挤压技术、感觉集中训练、个人和联合治疗,以及性技能和沟通训练。这种治疗方法后的立刻和5年随访“失败率”分别为2.2%和2.7%。然而,不论过去或现在,尚无任何临床中心能够重复Masters和Johnson报告的初始和随访治疗数据。
De Carufel等[20]报道,与等候名单组相比,接受行为治疗男性IELT延长了8倍。随访3月,治疗效果稳定,性满意度有所提升。这是为数不多的高质量过早射精治疗效果研究。
预防复发,一直是性治疗的主题。就其措施而言,McCarthy[39]建议治疗师在治疗结束后需要定期“加强”或“维持”治疗效果。患者表示,因为知晓6个月后复诊,他们一直坚持不懈、反复练习,随时报告治疗进展。随后,介绍如何解决干扰治疗进展的“小问题”。
2.药物治疗和医学方式
过早射精药物和医学治疗包括:抗抑郁药物、氯米帕明、磷酸二酯酶5型抑制剂(PDE5Is)、曲马多、西洛多辛、局部普鲁卡因/利多卡因喷雾剂、透明质酸、局部注射治疗、包皮环切、背神经切除术和电神经刺激,等等[11,22,24,36,45,52,53,63]。抗抑郁药物、氯米帕明、PDE5Is和丙胺卡因/利多卡因喷雾剂有一定疗效,其他方法效果不确切。目前,美国FDA尚未批准任何用于过早射精治疗的药物,普门神(一种利多卡因喷雾剂)可以在柜台上购买。
达泊西汀(必利劲),一种抗抑郁药物,已在60多个国家(除美国外)获批用于治疗过早射精。达泊西汀,是一种起效快速、半衰期短的SSRIs,药代动力学特征提示可以按需服用[14,42,48]。目前,尚无与达泊西汀相关的药物相互作用报道,包括磷酸二酯酶抑制剂。临床试验中,男性在性交前1-2小时服用30 mg或60 mg达泊西汀时效果明显,超过安慰剂的效应,可提高男性IELT时间2.5-3.0倍,射精控制感增强、痛苦减少、性满意度提高[40,41]。
对终身和获得性过早射精而言,达泊西汀的效果相同,呈剂量依赖性,恶心、腹泻、头痛和头晕等副作用不常见。药物停用后,无明显自杀意念或企图,未见明显停药戒断综合征[34]。然而,尽管药物相对有效和安全,男性的停用率依然很高,可能与药物成本、副作用和疗效有关[44]。
抗抑郁药物(如帕罗西汀、舍曲林和氟西汀)及三环类抗抑郁药物(如氯米帕明)的“指征外”效用(如降低个人性唤起),被成功用于快速射精治疗[8]。这些药物作用机理相似,各种药物剂量如下:帕罗西汀,20-40 mg;氯米帕明,12.5–50 mg;舍曲林,50–200 mg;和氟西汀,20–40 mg。药物服用第一周随即显现延迟射精效果,几周时间内趋于稳定。药物副作用与剂量有关,如疲劳、打哈欠、恶心、胃肠道不适和出汗等。药物是否诱导冲动性行为和自杀意念增加,存在争议。与所有抗抑郁药一样,长期服用会引起躁狂。由于副作用明显,药物服用过程中密切观察各种不适。尽管不常见,有些人在服用后出现性欲望低下和勃起功能障碍。通常,副作用第一周出现、2-3周内减少。最后,服用这类药物时不能突然停止,否则出现不适感和危险的“戒断综合征”[63]。
每日服用,比“按需”服用效果更好。然而,由于成本和便利原因,以及大多数男性性活动并非每日方式,他们更喜欢“按需”服用。
局部麻醉剂使用,如利多卡因和/或普鲁卡因乳膏、凝胶或喷雾剂,被证明有效—“适度”延迟射精。PSD502(福坦心),已在欧洲获得批准,是一种经皮肤吸收的洛卡因喷雾剂。研究显示,喷雾剂可增加男性IELT6.3倍,自我控制感和性满意度提升[17,22]。该化合物配方独特,使用后感觉迟钝(阴茎麻木)和伴侣麻木报道很少。其他局部麻醉剂,有明显的阴茎感觉迟钝反应,以及与阴道吸收有关的女性阴道麻木(除非使用避孕套),导致女性性快感缺失。据报道,抗抑郁药可改善男性过早射精症状[11]。
3.心理-药物联合治疗
心理-药物综合治疗的心理效应,优于单纯心理治疗。这种综合干预措施,更具有指导性、咨询性、教育性和技术性,主要针对过早射精相关心理社会问题,如缺少前戏、一成不变的性行为模式以及对性问题避而不谈的态度,均是治疗过程中需要解决的。联合治疗目标包括:
(1)传授男性/伴侣性技巧,提高药物治疗效果;
(2)了解和解决男性的停药问题;
(3)减少或消除男性表现性焦虑;
(4)帮助男性重拾信心;
(5)帮助男性改善适应不良的性脚本。
药物治疗效果不明显时,联合治疗凸显其优势。由于对心理治疗方式感到羞耻,某些人群(如穆斯林男子)更愿意接受联合治疗方式,而不是单纯的心理干预。例如,Steggal等[59]报道,诊治居住在伦敦的过早射精穆斯林男性时,就遇到他们对心理干预的强烈抵触态度。
八,案例讨论:过早射精联合治疗
Sophie(女)和Bruce(男),一对40多岁的已婚夫妻,育有两个年幼孩子。因为Sophie令人痛苦的性欲望水平低下而寻求治疗。初次接待这对伴侣后再单独访谈,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和性活动史。Sophie将她的性欲望水平低下归咎于Bruce的终身性过早射精。她情绪低落,考虑是否继续维持他们的婚姻关系。Sophie说,遇见Bruce前,她的性兴趣强烈,性唤起或性高潮正常。性活动中,Bruce总在30秒或更短时间内射精。Bruce自己也非常痛苦,虽然在40岁时做了包皮环切术降低阴茎敏感性,但效果甚微。
了解到各种治疗方式的优缺点后,这对伴侣选择联合治疗模式,Bruce开始服用20mg的帕罗西汀,必要时增加剂量。最初两周内,Bruce出现轻微的胃肠反应,随后减少剂量。
行为练习,从改良的“停止—开始”技术开始,过程中要求Bruce感知自己的性唤起状态(10分制评分),达到9分时是一种射精不可避免的状态。为此,教导他停留在性兴奋中间状态(5-7分范围)。回家后继续手淫练习,感知自己性唤起水平。达到6分时停止手淫,让性唤起水平降低至3或4分。然后再继续手淫并在6分时又停止。如此“停止和开始”反复练习4次后可以射精。每周,至少练习4次。
掌握这种自我愉悦的“停止—开始”技术两周后,要求Sophie手淫Bruce,达到中等性兴奋水平。她可采用手指或口腔刺激方式,直至Bruce要求她停止。Bruce的任务是专注于自己的性唤起水平,达到6分水平时要求Sophie停止。然后,如同之前个人练习一样,在Sophie继续愉悦Bruce前,Bruce自己的性兴奋水平会有所降低。由此,在Bruce达到性高潮前,他们多次重复这种“停止—开始”练习。作为一个支持和爱他的伴侣,Sophie完全理解这种练习目的。“停止—开始”练习完成后,如果Sophie愿意,她还可要求Bruce采用其他非性交方式愉悦自己。如此反复,他们认真完成。
“停止—开始”训练和服用帕罗西汀一个月后,Bruce独自射精以及与Sophie一起时射精的时间显著增加。此时,Bruce似乎找到了控制射精的感觉。我们建议Sophie通过手指或口腔刺激Bruce,达到性兴奋后,首先尝试2分钟的阴道内阴茎短暂停留(无阴茎抽动),然后正常性交。同时,鼓励Bruce,即使快速射精也不要内疚,射精后仍可以继续拥抱Sophie,体验情感性亲密。对此,Sophie也非常赞同,Bruce如愿完成各项指标。六次练习中只有一次快速射精,且未感到内疚。然后,他们继续进行阴茎抽动的性交方式,在性唤起达到6分时(10分制评分),Bruce被指示停止让他感到兴奋的抽动。如此反复练习多次,Bruce的IELT值提高至4分钟左右。至此,他不再那么担心射精问题,而是扩展自己的性活动曲目,从而为Sophie带来了更多的性享乐。
一年后,再次遇到了这对伴侣。联合治疗、行为锻炼和帕罗西汀服用后,Bruce的IELT已经超过5分钟。3个月后,Sophie的抑郁症也得到缓解,因为她对婚姻和他们的性生活充满了希望。
九,总结
通常,心理治疗,药物治疗,或二者联合的治疗有助于男性延长射精潜伏期和减少痛苦,让男性和伴侣的性生活,乃至人际生活更上一层楼。过早射精对男性和伴侣的不良影响是深重的,有效治疗摆脱这种严重身心疾患的困扰很重要。有时候,虽然治疗效果不显著,但大多数男性和伴侣在性、心理和性爱关系方面都有“适度”提升。